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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上门

“清仓大销,戌时收摊”的牌子被摆上了茶市的一角。

漕帮的制式靴子将木牌踢碎…

曦光初露。

天边的云霞由浅紫转为淡金,如同一匹随风翻动的锦缎。

天光微亮。

一缕阳光穿过云层,如同一把金色的利剑。

刺破了阳泽城上空的薄雾。

远处的山峦在晨光中渐渐显露轮廓。

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卷。

晨露在草叶上凝结,晶莹剔透。

映着初升的朝阳,如同无数细小的宝石点缀在绿色的地毯上。

阳泽城渐渐苏醒,街头巷尾传来早起的小贩吆喝声。

如同一首缓缓奏响的市井交响曲。

吴仁安早已起身,在院中练了一套鹰爪功。

自从前夜将十八罪值注入鹰爪功后。

他能感觉到双手有了奇异的变化——指骨如铁,掌腕灵活。

那五指张开时似鹰隼展翅,合拢时若钢钩入肉。

练功毕,他到井边洗了把脸。

水珠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滑落。

月如适时送来了干净的帕子。

“多谢。”

吴仁安低声道,接过手帕擦了擦脸。

月如笑得如同一朵初绽的茉莉,眉眼间洋溢着幸福:“吴大夫,早饭已备好,您要现在用吗?”

“好。”吴仁安看了看天色,“先用膳吧,开诊的事再说。”

月如轻轻点头,却转身去掸诊间的灰尘。

她今日着一身素青色衣裙,腰间系着白色绣花腰带。

头上那支“莲心”玉簪在晨光中闪烁着温润的光芒。

举手投足间,尽是恬静温婉。

吴仁安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——衣衫褴褛,神情恍惚,如同一只受惊的野兔。

而如今,她已如同一朵在阳光下盛开的花,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。

吴仁安点头致谢,接过粥碗。

两人相对而坐,安静用膳。

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静谧而温馨。

饭毕,吴仁安起身前往医馆大堂诊台。

他推开窗户,让清晨的微风吹进屋内,带着一丝草木的清香。

“吴大夫,我去收拾了。”月如轻声道,开始收拾碗筷。

吴仁安点点头,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,然后转身离去。

他的心中,忽然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。

这种平静的生活,他已许久未曾体会。

“咚咚咚”——诊室外响起敲门声。

杨镯推门而入,俏脸上带着几分疲惫。

却掩不住那天真活泼的本性:“师父,我来啦!”

吴仁安点点头:“去把药柜整理一下,待会儿开诊。”

“好嘞!”

杨镯应声道,随即看见了在旁忙碌的月如,顿时眉开眼笑,“月如姐姐早啊!”

月如微微一笑:“杨镯妹妹也早。”

杨镯与月如私语几句,便去整理药柜了。

吴仁安看着两人亲近的样子,眼中闪过一丝温和。

“开门!”吴仁安轻喝一声,杨镯连忙上前,打开了医馆的大门。

阳泽城的晨光洒进医馆,带着一丝生机与希望。

素日里第一个求诊的。

往往是城东卖豆浆的老王。

那老王素来肝火旺盛,每月初一要来抓副药调理。

今日果然不出所料,老王踏着晨露而来。

“王老伯,您今日气色不错。”

吴仁安接过老王递来的手腕,指尖轻搭在脉门上。

老王呵呵一笑,露出几颗黄牙。

“托吴大夫的福,这肝火是少了不少。只是这几日又觉得胸闷,可是肝气郁结?”

吴仁安细细诊脉,摇头道:“非也。王老伯近日可是食用太多荤腥之物?”

老王一拍大腿:“哎呀,可不是!前几日犬子从乡下带了腊肉回来,老汉我一连吃了三日,胸口便闷了。”

吴仁安略一思索,提笔写下药方。

“清热化痰,宽胸理气。服此方三剂,忌食辛辣油腻之物。”

老王满脸感激地接过药方,掏出铜钱相付。

就这样,仁安堂的一日又开始了。

病人络绎不绝,从伤风感冒到疑难杂症。

吴仁安皆能对症下药。

他的手指在脉门上轻轻跳动,如同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曲。

日近正午,阳光透过窗棂。

洒在地上,勾勒出一方斑驳的光影。

诊室内的人已经少了,杨镯在一旁抓药,月如则在煎药房忙碌。

不多时,一位病人便踏入医馆。

这是一位中年男子,面色蜡黄,步履蹒跚。

“这位先生,请坐。”吴仁安示意他坐在诊椅上。

“多谢大夫。”那人坐下,面露难色,“在下姓李,乃一介茶商,近日病痛缠身,特来求医。”

吴仁安点点头,伸手为他把脉。

三指轻搭在李茶商的脉搏上,细细感受着脉象的变化。

“李兄气血不足,脾胃虚弱,肝气郁结。”

吴仁安收回手,沉声道,“不知近日可有什么烦心事?”

李茶商苦笑一声,叹道。

“大夫果然明察秋毫。在下本是云川人士,前些时日带了一船上好的云雾茶来阳泽城销售。谁知这阳泽城的人只喜饮铁观音、碧螺春之类的茶叶,对我云川的云雾茶却不屑一顾。”

他面露愁苦,继续道:“这一船茶叶滞销,眼看着旬月过去,那茶叶都要受潮了。

更糟心的是,我因未交规费,被漕帮的人打断了腿,这才痊愈不久。”

吴仁安听闻漕帮二字,眉头微蹙。

他想起前日在小巷中遇到的那些漕帮帮众。

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厌恶。

“李兄的病不难治。”

吴仁安拿起毛笔,在诊单上写下几味药材,“这副药连服三日,当能见效。”

李茶商接过诊单,面露难色。

“大夫,实不相瞒,在下如今囊中羞涩。不知可否用些茶叶抵作诊金?”

吴仁安微微一笑。

“此事无妨,我也未尝过云雾茶,正好一试。”

李茶商面露喜色,连忙起身,拱手道:“多谢大夫宽宏大量!在下这就去取茶叶来。”

片刻后,李茶商带着一个小竹篓回来,里面装着几包用油纸包好的茶叶。

“这是上好的云雾茶,产于云川深山。”李茶商将竹篓递给吴仁安,“此茶性温,味甘,有清热解暑之效。”

吴仁安接过竹篓,点头致谢:“多谢李兄。杨镯,去抓药。”

杨镯连忙上前,接过诊单,转身去药柜抓药。

李茶商坐在诊椅上。

目光在医馆内扫视,似乎想起了什么。

又开口娓娓道来。

“大夫可知阳泽城西边几十里远有个万树山庄?”

吴仁安摇头:“未曾听闻。”

李茶商压低声音,故作神秘。

“大夫可听过那‘百啮鼠’”

“那是何物…”

他解释道:“云川山高林密,盛产一种体型硕大的鼠类,因其啃食百草而得名'百啃鼠'。此鼠肉质鲜美,是云川的一道名菜。”

“这倒是第一次听说。”

吴仁安微微颔首,示意他继续。

李茶商见吴大夫有兴趣,便打开了话匣子。

“说来也巧,我这次来阳泽,同行的还有几位贩卖'百啃鼠'的同乡。他们听说阳泽城西几十里处有个万树山庄,专门养鼠为生,便带了一批'百啃鼠'前去售卖。”

“哦?”

吴仁安的眼底闪过一丝警觉。

“那万树山庄养鼠为何用途?”

吴仁安眉头微皱,心中生出一丝不悦。

他向来厌恶鼠类。

比之蛇虫更甚。

如今听闻竟有人专门养鼠为食,心中更是反感。

李茶商似未察觉吴仁安的不适。

话头继续不停。

“听说吃了那鼠还有特殊功效,山庄里说吃十斤鼠肉,指甲会变黑,练那鹰爪功之类的手上功夫有裨益。”

吴仁安闻言,心中一震。

他修习鹰爪功数年,从未听说过吃鼠肉能增强功力。

但想到自己的鹰爪功已臻化境。

若能更进一步,却也是好事。

不过,吃鼠肉…吴仁安心中微微作呕,又想起昔年师父曾言:“修行之人,当有不择手段之心,但求功力精进。”

“此事当真?”吴仁安沉声问道。

李茶商点头如捣蒜。

“千真万确!那万树山庄的庄主张三松就是靠此练成一身绝妙的爪功,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。”

吴仁安若有所思,正欲再问。

杨镯已抓好药回来。

“李兄的药已抓好。”吴仁安接过药包,递给李茶商,“按方服用,当能见效。”

李茶商起身,拱手致谢:“多谢大夫。”

看着茶商蹒跚离去的背影,吴仁安陷入了沉思。

鹰爪功修至大成,练功者的指甲确会变黑。

这是内力充盈、气血旺盛的表现。

但若吃鼠肉也能达到此效果,那就颇为蹊跷了。

不会是…

“杨镯。”吴仁安忽然出声。

“师父?”杨镯应声上前。

“去买些厚的棉麻布来,越多越好。”吴仁安沉声道。

杨镯闻言一愣,但见师父神色凝重,不敢多问,连忙应道:“是,师父。”

“月如。”吴仁安又唤道。

月如从后院走来,眼中带着询问。

“我要出去一趟,买几缸醋来。”吴仁安起身,声音低沉。

“你在家中等我。”

月如虽不解其意,但还是轻轻点头:“好,您小心些。”

吴仁安换上外出的衣服,将一把柳叶刀藏在袖中,然后大步走出医馆。

阳泽城的街道上,行人如织。

吴仁安的心中却翻涌着不安。

那万树山庄养鼠为食,若是普通的饮食习惯也就罢了。

但若与瘟疫有关,后果不堪设想。

他记得昔年师父曾言,瘟疫多由老鼠传播。

那万树山庄若是养了大量的老鼠,又将其作为食物,岂不是在玩火?

更令人忧心的是,李茶商说他同乡从云川带来了一批硕鼠。

若那些鼠携带瘟疫病菌,岂不是会将瘟疫从云川带到阳泽城?

吴仁安加快脚步,向城西的醋坊走去。

醋能杀菌,若真有瘟疫爆发。

这些醋或许能派上用场。

醋坊内,一股浓烈的酸味扑面而来。

吴仁安走向柜台,对老板道:“我要买十缸醋,现在就要。”

老板闻言一愣,随即笑道:“这位客官,十缸醋可不少,不知府上要做什么大菜?”

“不是做菜,有别的用处。”吴仁安语气平淡,但眼中却透着一丝凝重,“可否立即送到仁安堂?”

老板见他态度坚决,不敢怠慢。

连忙应道:“好的,客官稍候,我这就安排人送去。”

付完银子,吴仁安转身离开醋坊。

心中盘算着对策。

他决定先回医馆,看杨镯是否买回了棉麻布。

若有瘟疫爆发,这些棉布可以浸醋作为防护。

回到医馆。

吴仁安发现杨镯已买回了大量棉麻布,堆在后院。

月如正在清点,见吴仁安回来。

连忙迎上前。

“吴大夫,您回来了。”月如轻声道,眼中带着关切。

“可是出了什么事?”

吴仁安摇摇头,声音低沉:“暂时还不确定。但我总觉得那万树山庄有些蹊跷,养鼠为食,听来就不寻常。”

月如闻言,面露忧色:“要不要去报官?”

吴仁安摇头。

“事情未明,贸然惊动官府恐怕不妥。我打算亲自去那万树山庄一探究竟。”

月如眼中闪过一丝担忧。

“您一个人去?会不会太危险了?”

吴仁安微微一笑,轻抚月如的发丝。

“不必担心,我自有分寸。”

月如低垂着眼帘,轻声道:“我跟您一起去吧。”

吴仁安闻言一愣,随即摇头:“太危险,你留在医馆。”

月如抬头,眼中带着坚定:“我不会拖您后腿的。而且…我担心您。”

吴仁安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。

心中不由得一软。

他思索片刻,终于点头。

“好吧,但你要听我的,若有危险,立即离开。”

月如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,如同阳光穿过云层,照亮了整个世界。

“我听您的。”

“师父,醋已送到。”杨镯走进来,打破了两人间的气氛,“已放在后院了。”

吴仁安点点头:“好,你今日提前回去吧,明日不必来了。”

杨镯闻言一愣,但见师父神色凝重,不敢多问,只得应道:“是,师父。”

待杨镯离去,吴仁安走到后院。

看着那十缸醋和堆积如山的棉麻布,心中思索着对策。

“月如,帮我将这些布浸入醋中,然后晾干。”吴仁安沉声道,“我们明日启程,前往万树山庄。”

月如点头应是,开始忙碌起来。

她将棉布撕成条状,然后浸入醋中,再取出晾晒。

那浓烈的醋味充斥着整个后院,刺鼻却又带着一丝安心。

吴仁安走到一旁的药柜前。

取出几味药材,开始研磨。

他要制作一些防疫的药丸,以备不时之需。

黄昏时分,夕阳如血。

将整个阳泽城染成一片金红。

吴仁安站在后院,看着已经浸醋晾干的布条,心中微微安定了些。

“吴大夫,怎么又叹气了?”月如走到他身旁,轻声问道。

吴仁安深吸一口气,声音低沉。

“我担心那万树山庄会引发瘟疫。老鼠就是瘟疫。

若那山庄里养了大量的老鼠,又将其作为食物售卖,一旦有瘟疫爆发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月如闻言,面色微变:“那我们明日去,还来得及吗?”

吴仁安握住她的手,轻声道:“我们尽力而为。

若真有瘟疫爆发,这些浸过醋的布条和药丸,或许能救些人。”

月如点点头,眼中满是坚定:“我会帮您的。”

吴仁安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,心中涌起一丝暖意。

自从月如来到医馆,他的生活似多了一丝彩色。

那种孤独感,也渐渐淡去。

“月如,谢谢你。”吴仁安轻声道,声音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。

月如闻言一愣,随即脸上泛起一丝红晕。

她低垂着眼帘,轻声道:“吴大夫不必言谢,是您救了我,给了我一个家。”

吴仁安看着她那羞涩的模样,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。

他想起那夜在废宅中的疯狂,想起自己的……

但此刻,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感,既有愧疚,又有怜惜。

夜幕降临,星辰如豆,洒落在天幕上。

吴仁安坐在房中,手中把玩着一支柳叶刀,目光却落在窗外的月色上。

那漕帮打断了李茶商的腿。

而李茶商的同乡又从云川带鼠到万树山庄…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?

吴仁安皱眉思索,心中隐隐有种不安。若那漕帮与万树山庄有所勾结,事情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。

“吴大夫,您还未休息?”月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轻柔而关切。

“进来吧。”吴仁安收起柳叶刀,转身看向门口。

月如推门而入,手中端着一杯热茶。她走到吴仁安身旁,将茶杯放在桌上:“您忙了一天,喝杯茶暖暖身子吧。”

吴仁安接过茶杯,轻啜一口。那茶香清冽,带着一丝甜意,想必是月如加了蜜。

“这是李茶商送来的云雾茶。”月如轻声道,“我尝了尝,味道确实不错。”

吴仁安点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思索。

手里柳叶刀钉在学徒的松木板上,捧起了茶…

尝了尝,确实不错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