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回来了。”
不远处传来吆喝声。
好漫长的时间啊!
明明只是一夜,
无天却感觉过了数十个元会那般久。
他和齐风谈了许多话,旭日下唯有他沉默的神情,仿佛昭示着有些不甘。
无天看了一眼齐风,而与他对视的只有齐风那双平静的眼神。
“你回来的有些晚。”
无天不再注视齐风,而是跟随齐风的目光,看向阳光下的身影。
那是一瘸一拐的乔灵儿,他脸上带着笑容,而同行的白莲花却是一脸负气,手中提着一只獐。
“还不是因为他善!”
白莲花语气中充满了对乔灵儿埋怨,脱口而出。
“听上去,你们昨晚打猎的过程并不顺利。”
齐风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,站起身来。
“何止是不顺利,他简直和我命里犯冲,是我的煞星!
这个呆子哪里是帮我去打猎?
分明是特意去阻拦我!”
一想到昨晚打猎的经过,白莲花仿佛有吐不完的苦水。
齐风只是随口一问,却让白莲花满肚的腹诽有了宣泄的地方。
“打猎不外乎就是一剑的事情!
可这个扫地恐伤蝼蚁的大善人倒好!
我要杀狼,他便阻我杀狼。
我要杀鹿,他便阻我杀鹿。
……
说什么万物有灵,谁都不是生来就被吃。
他甚至蠢到用身体去挡我手中利剑,若不是我手腕一翻,惊改剑刃,早就一剑劈了这个蠢蛋。
我现在真想劈开他的脑袋,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!
狼也好,鹿也罢,都是畜生。
我原以为他分不清恶人和好人,救那乔家庄的恶少,虽呆却不失心善,但没想到他居然连畜生都愿意以命去救。
这是迂腐!
若不是他生在富贵人家,在这乱世中能活到及冠成人,我都算他命大!”
白莲花也不管齐风愿意听与否,自顾自诉说着昨晚乔灵儿的一些壮举。
她想让齐风评价一二,站在她的立场帮她说话。
齐风只是瞥了一眼白莲花,并没有回复她任何话语。
而她言语充满挤兑,各种土匪间的秽语一股脑砸在乔灵儿脑门上。
乔灵儿憋红了脸,哪里经历过这般骂人的阵仗。
他虽有心反驳,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,吞吞吐吐。
“白姑娘,你生的这般美丽,说话却为何这般……这般不堪入耳!”
白莲花张口便来:“你连骂人都软弱无力,是在夸人还是骂人?”
她自幼在土匪窝中长大,何等腌臜话没有听过,自然不是被乔灵儿话语激怒。
自己居然和这么一个呆子置气!
“我不气,这是萍水相逢,今日后便难见他,不值得,犯不上。”
白莲花在心中宽慰了自己。
眼不见,心不烦,别过头去,不再看乔灵儿。
“白姑娘,我没骂你。
恶语伤人六月寒。
我爹曾说刀子嘴豆腐心,可为百恶之首,看似心善却伤人最深,胜过笞鞭之刑,是万万学不得的。
若家有一妻如此,便是三代无安宁。
我劝白姑娘日后还是少说这般腌臜话,免得日后连夫家都不好寻,白白生了副好相貌。”
乔灵儿反驳道,一副我为你考虑的模样。
“你还来劲了?
且不说本姑娘一心修行,心中无男女之事,便是有又如何?
我以后嫁作何人为妇,又关你何事!”
本不打算再理会的白莲花神情一滞。
他这不是挺会骂人嘛!
说女子为妇不贤,不亚于最恶毒的话语。
还拐着弯骂?
白莲花看着乔灵儿越来越气,扬了扬手中提着的獐,脱口而出。
“乔灵儿,就你善?
你还真以为这獐还真是摔死,是你不惜跌伤了自己去山崖下捡的?
我实话告诉你!
这獐就是因为你在与我打猎时大声喧哗,争执不下,才被惊扰,致使跌落山崖摔死!
不然哪有这样的好事,刚好有一只摔死的鲜活野獐让你捡?
这只獐就是因为你而死,你是肉体凡胎看不见,我可是知晓的一清二楚。”
话语一出,白莲花就后悔了。
……
唰!
乔灵儿脸色剧变,一下就变得惨白,脚步一虚,差点没站稳,愣愣的说道:“你说的是真的?”
“假的,骗你的。”
白莲花冷哼了一声,头疼不已,她和这呆子较真干嘛!
以这呆子的性子,知道獐不是自然死亡,非得哭哭啼啼不可。
“不,我不信,情急出真语,这獐真因为我而死?”
乔灵儿直勾勾的看着齐风。
他想要获得一个答案。
这位仙人大帝,他应该不会骗自己!
“獐已经死了,这过程因何而死,还重要吗?”
齐风看了看已经死了獐,他自然可以轻松知道獐如何而死。
答案就如白莲花说的那样。
“重要!”乔灵儿回答,目光坚定的望向齐风。
“那现在还重要吗?”
齐风迟疑了一会儿,以伟力沟通天地,磅礴的法力化作法旨打穿幽冥界,将那即将再次没入畜生道的“獐魂”拉回眼前。
随即他手一指,便让獐死寂的身躯泛出生机。
刹那过后,獐便睁开双眼,方见身边有人,本能使其慌忙逃窜,远离危险。
乔灵儿呆住了。
虽然他接受了齐风是仙人大帝的身份,但却没有接受死与生的界限在齐风手里,不过是……
“獐已经活了,这过程还重要吗?”
齐风再次问道,认真的看着乔灵儿。
“重要!”
乔灵儿只是迟疑了一会儿,目光坚定。
“为什么?”
说话的却不是齐风,而是沉默良久的无天。
乔灵儿望着无天,只觉得无天目光有一种迷茫,仿佛和他一样,求一个答案。
“因为……不公平。”乔灵儿说道。
“剥夺了你知情的权力,所以你觉得不公平?”无天顿了顿,道:“那本座可以告诉你,獐的确因你而死。”
乔灵儿听到答案后脸色一沉,随后一松。
“獐因我而死,我该自省,却有仙人复生此獐,免我心中忧虑,灵儿谢过。”
乔灵儿庄重的朝着齐风拜了拜,随后看向无天。
他不知道怎么称呼无天,索性依旧不称呼名讳。
“我的确觉得不公平,就如你所说,但也不全是……”乔灵儿认真道:“更因为这对于獐来说也不公平。
生来天地间,死由天定。
我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是这只獐,会想什么。
我活于山野,无人所知,可若是连死因都不为我所知,岂不是白来天地一遭,无人在意?
不知为什么,我一想到世间没有自己存在过的证明,就心中难受。
当然,我不是獐,可我从小就忍不住这么想。”
乔灵儿有感而发。
这种心绪他一直有,从出生起他就有,仿佛自己始终没有存在过,也终将不会存在……
这种感觉很难说的清楚,仿佛是……对……宿命!
知道獐因自己而死时,那种心绪便再次袭上心头,导致他说出了那些话。
“我总觉得在世间走一遭,不求轰轰烈烈走一回,至少要留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明。”
乔灵儿小声说道,细若蚊吟,像是在和自己说。
“说的好。”无天沉声,拍了拍乔灵儿肩膀:“你总是在本座最迷茫的时候给一个前进的目标。”
……
上次你让本座坚定覆佛时如此……
这时,也是如此。
“谢……谢?”
乔灵儿眼神迷茫,不明白无天在说什么。
“你不用在意。”
无天目光愈发平淡,他已经做出了选择。
死也分死法!
至少要死的轰轰烈烈不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