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顿了一下，“我会来。”

“我只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，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。”

她说的都是心里话，确实之前一直没来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就算没有程霜来找她，她也会抽时间过来的。

心心念念的人活着回来了，她没有任何理由不来见他。

她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。

那一晚的重逢，太过戏剧性了。

她觉得太狼狈。

沈菀的心情已经缓和过来了，慕凌就带她下楼吃饭。

现在这个小洋楼里还没有电梯，慕凌双腿不能走，是要保镖抬轮椅下去。

沈菀有心不去看，但慕凌却淡定从容，他丝毫不觉得把自己伤口和狼狈展开给沈菀看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。

他也不在乎自己的自尊。

他在用这样的态度告诉沈菀。

他释然了。

不管能不能站起来，他哪怕是日后还要截肢。

他都可以平静地面对。

他是慕凌，他绝不会把自己困囿在轮椅之上，一生都走不出来。

他见过很多比他还要凄惨，活得艰难的人，他还有这么多人照顾他，保护他。

他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。

老天爷给了他前十几年的幸福生活，日后的疾风骤雨，他也是能承受的。

沈菀很难想象，慕凌这么骄傲自负的人，当初是如何在国外度过的这些年呢？

她想着问题，一时间没有发觉，自己在餐桌上盯着慕凌看入神了。

清隽俊美的脸庞轮廓线条柔和，黑眸里如同凝聚着沉静幽暗的夜色，眼里没有那一股骇人的锋芒，更像是写意出尘的水墨丹青，黑与白衬出一股光风霁月。

陆明铮和他是有几分像的，但现在沈菀又觉得像的只是皮囊。

陆明铮锋芒过胜，是过刚易折的狠戾。

慕凌则是冷冽淡然的，气息是柔和而无形的压迫。

不像陆明铮那么的威严。

“这是杨婶的拿手小笼包，你也多吃一点。”他从容不迫地夹菜给她。

沈菀收回思绪，看着碗里的包子。

“好。”

她没有再看他的腿，他都表现得这么毫不介意，其实就是怕她看了难过。

她不应该再让慕凌为她担心的。

吃饭的时候，沈菀为了转移话题，也说了程霜找她合作的事。

自然，沈菀隐去了那一万块钱。

她可以让慕凌陪她一起去，让程霜相信她。

但是。

一万块钱，她没有必要让慕凌知道。

她这里有五千，再找大哥凑一点，凑一凑应该问题也不大。

她还有一条父母送她出嫁的翡翠项链，父母说是他们送的。

但是她后来才知道，那是从三哥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。

翡翠项链她一直没带，放在娘家。

太贵重了，她也不知道三哥是怎么想的，买那么贵的东西。

吃过饭，慕凌就让司机送沈菀回家了。

沈菀最近都住娘家。

她和慕凌约好了，后天去见程霜。

时间是沈菀定的，定后天是沈菀是要回去凑钱。

沈菀回到家时间，宁宁正和她妈在院子里玩。

宁宁马上要九个月了，现在特别想站，有时候自己扶着凳子站，小模样还得瑟得不行。

“麻麻——”一回去，沈菀就听到女儿的小奶音。

她满心的疲惫都没有了，过去就把胖乎乎的宁宁抱起来。

宁宁胖嘟嘟的，抱着很有肉感，肉嘟嘟的脸上毛茸茸的。

眼睛又大又圆，睫毛也长得很，模样间已经能看出几分陆明铮的影子了。

沈菀一亲她，宁宁就咯咯笑个不停。

宁宁会认自己的妈妈了。

即便是沈菀忙，没有怎么带她，但是宁宁还是很黏沈菀。

沈菀为什么住娘家，就是想每天都陪孩子。

沈母心情却很沉重，叹了一口气。

“妈，怎么了？”沈菀看了过来。

沈母拧起眉头，“你和明铮是怎么回事？”

“他回来这么久了，怎么也不来看看宁宁？宁宁不是他女儿吗？依我说，要不然你把姓改回去吧，还是姓陆吧。”

“免得他和你生出了嫌隙，到时候别人趁虚而入就不好了。”

沈母向来心思细腻，已经觉察到了沈菀的感情变化。

陆明铮回来了，一次沈家都没有来，也没有看宁宁。

沈母只能劝自己的女儿。

“妈，宁宁是我的女儿，跟我姓有什么不可以？”沈菀忍不住又亲了亲宁宁的脸蛋。

她直言不讳。

“你也不用管陆明铮爱不爱宁宁了，我已经在找律师，打算起诉离婚了。”

“所以，妈你赞成我的决定吗？”

沈母震骇无比。

她说话都不利索了，“你说什么？你要起诉离婚？”

“对。”

“你在想什么？宁宁才多大啊？”

“小菀啊，你听妈的，没必要为了一个温惜惜离婚。”

沈母心疼，这要是离婚了，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怎么过？

陆明铮的前途越来越好。

凭什么她女儿要离婚？

沈菀就知道是这样的情况。

她也不生气，只是解释了，纵火案温惜惜是嫌疑人，但是陆明铮保了温惜惜。

就冲这一点，她就必须要离婚。

沈母脸色惨白，“他居然这么分不清轻重？他敢这么对你？”

这一刻，沈母的心是又气又痛。

她女儿的心血都毁了，陆明铮敢这么袒护温惜惜啊！

怪不得女儿要离婚啊……

再张口劝她不要离婚，这种话沈母也说不出口。

可是离婚之后的日子又要怎么过呢？

沈菀就和没事人一样逗宁宁。

她笑容慈爱，“妈，你别担心。”

“这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，总比一直夹在他和温惜惜之间好。”

她受够了。

沈母心口猛然一滞，眼睛红红的。

“都怪我们，当初非要让你找个人结婚。”

“怪我们和你爸爸……”

“不逼着你结婚，或许……就不一样了。”

沈菀心口又是一痛。

“不怪你们。”

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。

知道妈妈介意的是什么，当初慕凌假死的消息传来，她一蹶不振，一度想要出国去找他。

但家里人都不允许，也是那时候年纪小，不够成熟，为了爱情走上了绝路。

她为了慕凌想过自杀。

父母怎么能忍心她去死？

也就给她安排相亲，这样就不会那么难受了。

他们都希望她走出来，不要再沉浸在慕凌的死讯里。

那半年，沈菀是绝望灰暗的，吃了无数的精神类药物，头发一把一把的掉。

无数次，她都想用一把刀捅入自己的心脏。

好像死了就能再见到慕凌了……

父母怕她真的想不开，安排相亲，又恰巧，陆明铮不久之后上门来看望父母。

她看中了陆明铮。

她说，嫁给他。

可笑的，是陆明铮也没有拒绝。

大概，陆明铮和她一样，都是把彼此当做救命的解药。

但是不一样的，是她现在是重生回来的沈菀。

这个沈菀，曾经是痛彻心扉的爱过陆明铮。

这是真的！

所以现在的沈菀觉得自己很割裂，她分不清自己是现在的沈菀，还是很多年以后的沈菀。

爱陆明铮吗？

好像现在也不爱了。

沈母不停地擦眼泪，喉咙里有呜咽声。

“妈后悔了，当初真的不该逼你的……”

她想，只要女儿别想不开，哪怕是一辈子守着一个死人过日子，也比现在好吧。

沈菀却和没事人一样，抱着宁宁过去，让宁宁亲了亲沈母。

“别说这些话了，爸爸妈妈都是为了我好。”

“这是我的命。”

命运的轨迹，就像是车轮，无情地碾压过世间所有的一切。

任谁也逃不过注定的命运。

“真的一定要离婚吗？”沈母声音艰难。

沈菀目光坚定具有锋芒。

“要离。”

“非离不可。”

……

沈菀不知道的，是第二天，沈母就去医院找陆明铮了！

一看到陆明铮还在照顾装疯卖傻的温惜惜。

沈母这个修养极好的读书人，反手就给了陆明铮一耳光！

“我们把女儿嫁给你的时候，你是不是说过一辈子都会爱护她？”

“这就是你的爱护？”

“你以为我们沈家好欺负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