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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都留下吧

第26章 都留下吧

子杳站在树下。

裴季昭走过来,扶开头顶的树枝,喊了一声,“阿砚!”

随后又改口,“子杳。”

子杳瞥了他一眼,“若是叫不惯,就还叫阿砚吧。”

裴季昭闷闷地没说话。

等了片刻,他忽然说,“可旁人都叫你子杳。”

少年过了十五岁,声音已经有些低沉了,但更多的还是年少时的清扬。

子杳侧头瞥了他一眼,倒是没想到他会因为一个名字闷闷不乐。

对于如何称呼她,她其实并不在意,叫她阿砚也好,还是子杳她都不在乎。

她又不会因为名和字的不一样而分裂成两个人。

只要这两个名字还是和之前一样便好。

但她今日及笄了,心情不错,便安慰裴季昭,“字是给旁人叫的。”

字这种东西,是任何人都唤得的。

长辈可唤,同辈可唤,认识的人可唤,不认识的人也可以唤。

名却不是。

一般人与人的交谈过程中,都不会将名和姓连起来一起喊。

因为连名带姓地喊人,实在是无理之举,只有在与人争执,生气吵架时,才会连名带姓地喊人。

若只有名,则更是不能轻易叫的。

名,是亲近之人才能叫的。

子杳不在意这些,但她说完之后,裴季昭的眼睛却亮了。

他立刻道,“好,我还叫你阿砚。”

少年穿了身红色的衣袍,腰上也是红色的束腰,全身上下清一色的红,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,恐怕还以为行成人礼的是他。

少年眉眼一弯,像是清晨初升的一轮朝阳。

他从怀中取了个发簪出来。

是一根玉簪,玉是极好的玉,但雕刻它的人手艺不行。饰品头面子杳前世见多了,一眼就看出来簪子的好坏。

她侧头,看向裴季昭。

裴季昭将簪子递出说,“及笄礼物。”

没有精美的盒子,也不是名家雕刻的玉簪,只是再普通不过地被一面帕子包着。

子杳接过来,连着帕子。

帕子上熏了香,子杳拿过来时,幽兰的香气扑面而来。

帕子是藏蓝色的,上面绣着一片绿竹,滚边用绿色丝线绣着,竹子下还用白线绣了几株矮草。

帕子包裹的簪子,是上好的白玉,通体都剔透莹润,簪子另一端则是雕刻了一只海东青。

海东青没有张开翅膀,只是安静地站着,足下与簪身相连。

送女孩子东西,很少有送海东青作为饰品的。

裴季昭把她的话记在心里了。

子杳抚摸海东青的身体,说,“谢谢,我很喜欢。”

裴季昭说,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
风一吹过,两人之间有片刻的无话。

最终还是裴季昭先开了口,打破沉静,“母亲也有礼物带给你。”

子杳说,“我知道。”

她看到了。

裴夫人的礼物要经门房书写礼单入库,再经周夫人的手,她当时也只是一瞥而过,还没来得及细看。

子杳说,“替我谢过裴夫人。”

裴季昭道,“我会带到的。”

春日风大,风吹得两人衣袂翻飞。

裴季昭又想说些什么,可话还没说出口,他就红了耳垂,说话也是欲言又止,几次都没说出来。

子杳看他,“怎么了?”

裴季昭说,“阿砚,你及笄了。”

子杳点头。

今日便是她的及笄礼。

裴季昭有些局促,一双眼四处乱瞥,就是不看子杳,到后来不得不说话了,才将垂着的眼帘掀起,“我们的婚期……”

子杳一顿。

关于她的婚事,她其实没想过。

何时成亲,她也不急。

她独自活了一世,对情爱早已不再执着,成婚与否对她而言,都已经不再是少女怀春时值得期待的事了。

她暂时并没有打算。

她没有回答裴季昭的问题,而且反问道,“裴大公子的婚期定下了?”

裴季昭闷声道,“还没。”

裴长卿还没定亲。

而他不是家中长子,只有裴长卿定下婚期且成亲后,才能轮到他。

他是家中次子,总不能越过长兄去。

裴季昭有些低落,他现在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,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。

他是期待着的。

子杳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,前世她这个年纪是否也像他一样,期待着的呢?

她忘记了。

所有的记忆都在,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也都在,反而随着她重生的时日,逐渐的清晰深刻。

只是唯独那份情感,像是被浇了冷水,一分一毫的热情都没有了。—

本是夜色无边,子杳刚入了眠,结果一睁眼,发现自己站在将军府里。

只是此时此刻的将军府一点也不安静,明明是大白天,可里面却慌乱极了。

子杳看见将军府里的下人正抱着包裹四处逃窜。

裴怀安也不见踪影。

府里的下人看不见她,直接与她相撞,却直接穿透而过。

她就像一个不存在的人。

她在府中徘徊半晌,最终逆着人流,走向裴怀安的书房。

裴怀安果然不在。

但裴夫人,裴长卿、裴季昭、裴苒都在。

她们身边,还有一个半边脸带着青铜面具的青年。

裴怀安的书房门关着,裴夫人在敲地砖。不知敲到了哪一块,又怎样地敲击了几下,地砖就忽然打开了,留下一个长阶梯。

阶梯是通往地下的。

裴夫人推裴长卿和裴季昭,把裴苒交到他们手上,“走,你们快走!”

裴长卿的脸上已经全是肃然,但裴季昭和裴苒都是满脸的茫然,无法明白,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
裴苒问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裴夫人流着泪摸裴苒的脸,像是要将她永远记在心里。她说,“你以为你的父亲为何关你的禁闭?”

她又对裴长卿和裴季昭道,“你以为你们的父亲为何不带你们一同回京?那是们父亲给你们留的后路!”

她抱着自己的孩子,“可他防啊防,到最后还是没防住!那个人是天子!可我们裴家,哪里有对不起他的地方!”

她痛哭流泪,想将满腔的怨气都抒发出来。

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。

她静了一瞬,抹掉裴苒脸上的泪,猛地推她,“走!你们快走!没有多少时间了!”又对那带着面具的青年道,“你和他们一起走。”

“那夫人您呢?”那青年却道,“不行,我不能走,我要在这里等将军回来!”

裴夫人虽然是武将家的夫人,平时却也是温和平缓的,此刻直接一巴掌打在青年的脸上,青年没带面具的半边脸立刻就肿起来了。

裴夫人严厉道,“我裴家养你这些年,不是要你去送死的!”

她疾言厉色,“带阿苒走!这是命令!裴家主母的命令!”

她说,“我让你走,是将阿苒托付与你,你在我面前立誓,此生必将爱她如爱己,时时护她。”

青年当即跪下,“我发誓。”

裴夫人难以遏制眼中的泪,生死存亡的关头,此次一别可能就成了永诀,她强撑着道,“我还要你发誓,带着阿苒远走,此生不可再踏入京中一步!”

青年也虎目含泪,默了一瞬,最终跪下给裴夫人叩首,“属下领命!”

裴苒不肯走。

她哭闹着不肯离开。

她厮打青年,生生扯下了他手腕上的一截袖子,露出手腕处的一道形如马蹄的疤痕。

青年无奈,只能将裴苒打晕,抗下了暗道。

青年下去之后,裴夫人又对裴长卿和裴季昭道,“皇帝的圣旨刚刚下达,周林还没那么快调人来,你们也走!快!”

她推着她的两个儿子进密道。

可就在这时,门外却传来一道声音,“走?如何走?”

那人身材魁梧,身穿铠甲,头上也带着盔甲,手里拿了把剑,“夫人要往哪里去?”

他的剑上还淌着血,“别走了,都留下吧!”